啾咪楚

【综英美】Family Matters (42) (亲情向/无CP)

杰森忍着翻白眼、打呵欠的冲动让札坦娜在他身上施展一个又一个法术。

 

最后一个咒语念完,没有闪光也没有鬼影,什么反应都没有,要不是札坦娜眉头深锁一边踱步一边碎碎念,杰森还以为这轮施法还没结束呢。

 

“生理上来看,他健康的不得了,我都敢打包票他是你们全家最健康的一个。”札坦娜嘟囔了半天,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生理上很健康……从妳的表情还有说法来看,似乎不是什么好现象。”杰森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掌,翻来翻去看了一阵,除了生命线特别短还断开了以外,没什么不一样,“等等,妳该不会暗示我心理上有问题!没有的事!妳是不是从谁那里听来了乱七八糟的八卦!”

 

札坦娜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杰森脑门上,没好气的说道:“省省吧,整个正义联盟就没几个人心理健康没毛病,倒是你——究竟是去哪里弄来的,灵魂上还附着着一种古怪的能量,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状况。人类的灵魂可以看作是一种生命能量,当有外力入的时候,两种能量经常会互相倾轧,最终结果往往是两败具伤,但是这股能量看起来像是……和你的灵魂共存?不,更像是在一层膜似的包裹着你的灵魂。”

 

“膜?”杰森实在难以想像自己被裹在一个气泡里头的模样,要说奇怪的能量还有灵魂,唯一可以想像的是当年和彼德在一起的时候,以幽灵状态短暂接触到无限宝石的影响,“呃,所以这是说我的灵魂好好的,没有被消耗掉的意思?这不是挺好吗!”

 

“话别说得太早,小子。”书房的门毫无预警的被打开来,康斯坦丁一身招牌的风衣,皱巴巴的衬衫和松垮的领带站在门口,“嗨,伙计们,抱歉我迟到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康斯坦丁看起来完全没有抱歉的意思,迳自走到杰森身边搓着下巴绕着对方转圈,嘴里时不时叽哩咕噜叨念着一些听起来完全没有意义的音节。

 

“果然是这样,真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说你可怜。”得到了结论,康斯坦丁靠着离他最近的书架,对着杰森就是一番摇头晃脑的欷吁。

 

一直没有开口的布鲁斯成功地用两个字让书房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比开了空调还有用:“解释。”

 

“催什么呢,我要是不想帮忙今天连来都不会来。”耸耸肩,康斯坦丁看起来还是一副痞样,但也没有推拖,用浅显易懂的话说明起来:“你瞧,灵魂可以看作是人类生存的精神能量,所以为什么那些暴力凶案的现场经常会闹鬼,就是因为死者的灵魂怨气深重,滞留在现场不肯离去,久而就之就成了厉鬼。”

 

“所以说,就算不同民族、宗教的对人死后灵魂的去向解释不一,有一点是共同肯定的:人必须要有活着的身体,还有健全的灵魂,才能真正称作‘活着’。失去了前者那就是幽灵,失去了后者……丧尸电影看过吧,就是类似那种东西。”

 

“了……解?”杰森点点头,不太明白康斯坦丁铺陈了这么多是要表达什么,但是他可以确定话说得越多,事情越不妙,“所以如果我的灵魂没有受损,身体也挺健康,表示我不会成为幽灵也不会变丧尸,但是会变成其他的什么东西?”

 

“正常情况下,灵魂的能量会和人的身体一起耗损,大种姓之刃这种武器只不过是加速耗损,当其中之一耗损到一定的程度,人就死了。就像是一种慢性病一样,只不过作用在灵魂上,是类似的道理。”康斯坦丁说着,对杰森露出了有些同情的眼神,“你这小子的身体本来应该已经坏死了,却又莫名其妙地活了回来,还在那口邪门的池水里头涮过,到底是身体还是灵魂会先撑不住就已经很难说了,现在又有这个东西让你的灵魂连正常的耗损都不会有,到时候你的身体‘死’了,灵魂却没有死,就算天堂和地狱还没有为了抢你的灵魂打翻天,其他的法师——尤其是专门搞死灵魔法的——都要为了抢你的魂来搞锦标赛了。”

 

康斯坦丁说到最后,那生动的描述杰森的脑中浮现了超市大特卖的情景,只不过这次被抢的不是限量打折品,而是他自己的幽魂。

 

“人的灵魂是很有价值的。”札坦娜也肯定了康斯坦丁的说词,“活得越久,经历过的风浪越多,灵魂的附加价值也越高——但矛盾的是,随着年岁增长,灵魂本身的能量渐渐耗损,要得到能量充沛又饱经历练的灵魂是非常不容易的。”

 

咽了口口水,杰森举起手指指了指自己:“所以说,等我挂了,我就会是一个值钱的、饱经风霜却又能量充足的新鲜灵魂?”

 

康斯坦丁和札坦娜无言点头。

 

一时之间,杰森觉得心情有点复杂。一方面他可以快乐的继续用大种姓之刃,至少在那个什么膜还没有消失之前,他都不用担心挥刀挥一挥当场猝死。但是另一方面,死了还不得安宁,被当成魔幻大补药的感觉……虽然说人都死了应该也不用太计较,吧?

 

旁边的布鲁斯和两名魔法使用者已经热烈的讨论了起来。杰森正想开口让他们别麻烦了,这样挺好,他也不是那种死了之后还想着要重返人间还是学东方人去投胎的类型,就听见札坦娜语重心长的说:

 

“杰森灵魂的状态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为了追求魔法的登峰造极而完全失去了人性的法师可不少,要是让他们知道了,直接把人活活折磨到死,或者直接抽走灵魂去研究也不是不可能。”

 

康斯坦丁仿佛担心火还不够烈似的,又加了一句:

 

“要说直接对灵魂施以酷刑,地狱那里可是非常专门的,我相信那里的行刑官会非常想要知道怎么折磨这种特殊的灵魂。”

 

当布鲁斯眼神飘过来的时候,杰森仿佛听见了从此在蝙蝠洞服无期徒刑的宣告。

 

不行,他得想办法抢救一下!

 

“咳,那啥,我觉得大家别把问题想得太严重。”杰森右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心口,“其实问题很单纯,就是怎么把这个‘膜’给拆掉,札坦娜也说了,除了这个膜以外,我的灵魂和其他人比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康斯坦丁毫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拆掉?说得简单,你以为在拆保鲜膜吗?”

杰森的回答是招出大种姓之刃,在手上翻来转去耍着玩:“不就是拆保鲜膜吗?使用大种姓之刃必需要消耗灵魂,如果我的灵魂没有被消耗,那么是什么东西被耗尽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布鲁斯,以及开始念诵咒语的札坦娜:“那个‘膜’,它也是一种能量,若说有什么代替灵魂的能量被消耗了,很有可能就是它。”

 

“时间太短,我看不出什么变化,必须要维持这个状态一段时间才能看出究竟有没有影响——影响的程度如何。”念完了咒语,札坦娜表示这将会是个长期计划,“如果真的是消耗那个不明的能量,也是一件好事。”

 

相比于札坦娜和布鲁斯一本正经的研究要如何“确诊”大种姓之刃和诡异能量膜的影响,康斯坦丁兴趣缺缺的将手插到风衣口袋里,表示既然找他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请依照约定给付报酬,当布鲁斯板着脸从那间被杰森戏称为“黑魔法之屋”的收藏室里拿了一件被黑布裹的密不透风的东西交给康斯坦丁之后,与其说是法师不如说是法渣的驱魔人意兴阑珊的表情立刻笑容满面。

 

“哎,跟爽快人做生意就是不一样。”将黑色布包塞进风衣里层,康斯坦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下次要还有这种好事,你知道该怎么找我。”

 

札坦娜看着康斯坦丁离开的方向,几度想要开口,最终还是摇摇头闭上嘴,和杰森、布鲁斯等人一起计划要怎么测量大种姓之刃消耗不明能量的效率。

 

结论是杰森必需要尽可能的多使用大种姓之刃,反正这武器邪门的很,只对邪恶之物出窍,如果不是恶贯满盈的敌人,连当剃个头刀都做不到。

 

手持双刀的红头罩从此为哥谭传说拉开了新的一页:

 

“据说红头罩现在越来越凶残了!”

“可不是,我二表哥的阿姨的孙子亲眼看到了,红头罩拿着那——么大的刀,要是被来上一下……”

“要不是胸前还挂着蝙蝠标志,我都以为红头罩变成反派了!”

“怀念当年的双枪红头罩,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带坏了我们的头罩,老娘一定要【哔——】了他!”

 

 

就连吉姆·戈登,他的老朋友都开始疯狂暗示要他好好关心孩子的心理问题,说什么孩子变得暴躁父母要好好开导,就连塔莉亚都透过她的刺客送信来,意思是提醒他好好和杰森聊一聊,怎么最近老是砍人呢?合著所有人都认为拿枪满城凸凸凸才是正常愉快身心健全的红头罩表现。

 

蝙蝠侠,内心百感交集。

 

唯一可以安慰老父亲的好消息,是这段期间疯狂使用大种姓之刃,的确让杰森灵魂上的那层膜稍微变薄了一些,只不过效率实在太差,得想个更有效的法子。或许他应该再联系一下命运博士?

 

正在思考下一步应该如何进行,却没想到率先联络他的竟然是康斯坦丁。

 

“呃,嘿,蝙蝠!”电话那头的康斯坦丁听起来有些焦躁,“记得上次我和你的交易吗?我帮你检查小鬼的灵魂,你换给我那个埃及第二十三王朝的诅咒匕首?这个嘛……我发现事情有点复杂,我得跟你借一把更大更给力一些的刀……”

 

“说重点。”

 

“借你家小鬼——的两把刀来用用。反正你们现在不是也在嚷着要消耗那个鬼能量嘛!正好,我这有个东西得早早砍了,否则迟早得祸害世界。”

 

“砍什么东西?”

 

“卡巴拉生命之树听过吧?我这里的那棵是逆卡巴拉之树,又被称作邪恶之树 (Qliphoth),听起来很糟糕,确实糟糕,所以如果你不希望哪天这棵树决定爆发一下生长素快高长大的话,你懂的。”

 

“把你手边的资料都发过来,我看看再说。”

 

“行行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但是最好看快一些,我可不知道这个东西还可以老实多久。”

 

电话挂断没多久,康斯坦丁就把有关邪恶之树的委托,还有他和几个同伴的发现传送了过来,看起来确实是个需要被掐灭在幼苗阶段的危机。

 

杰森拍着胸脯提着刀出发,表示红头罩出马分分钟把这棵妖树给劈成柴火。

为了防止误砍好树,他甚至带着已经没有办法住在花盆里,却老爱抱着小时候住过的花盆不放的格鲁特一起去。

 

康斯坦丁像是迎祖宗似的接走了一人一树,三天后康斯坦丁又一次出现,怀里抱着一个摔裂了的小花盆出现在韦恩大宅门口。

 

康斯坦丁试图把花盆递给布鲁斯,“一开始的时候都很正常的,你家那小鬼拿刀一砍……然后人跟树就都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了。”

 

“我知道自己信用不好,但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坑他!”

 

“我不是!我没有!”

 

***

 

所謂的 “邪惡之樹” 看起來一點都不邪惡,甚至還有點弱小可憐又無助。

 

傑森看著那還不到自己腰部的植物,根部還插在破破爛爛的陶土花盆裡頭,樹枝上半片葉子都沒有,就這樣光禿禿的,看起來隨時都可能被抓去當柴火似的可憐樣,要不是康斯坦丁信誓旦旦的說這就是長大之後會毀天滅地的邪惡之樹,傑森可能還要去給它澆點水。

 

可惜他今天的任務是要砍了這棵樹。

 

取出大種姓之刃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傑森總覺得那棵樹似乎抖了一下。

 

變故就發生在刀刃接觸到樹皮的那一霎那——它尖叫了——叫聲不是迴盪在空氣裡,而是直接出現在傑森的腦子裡。他不知道這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生理上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周邊沒有其他人或動物,康斯坦丁老早就把這棵樹隔離了起來,但是那種悽厲的尖叫卻又是真實存在於他的腦中。

 

——砍了它!砍了它就沒這破事了!

 

這麼想著,傑森咬著牙順著手勢把刀刃繼續往樹幹裡頭送。

 

“我是格魯特!”雖然跟著出門,但是從頭到尾都抱著心愛的小花盆低頭玩遊戲機的樹人突然驚恐的大喊,傑森只覺得腰部一緊,低頭一看是格魯特雙手的樹枝像藤蔓一樣纏著他的腰看似想要把他往回拉。

 

要不了多久,傑森就明白了格魯特這麼做的原因。

 

那棵該死的樹攔腰而斷的同時,某種力量把他整個人都吸了進去。如果說他都已經開始熟悉這種感覺……是不是有點哀傷啊?

 

“啊,該死,別又來了。”傑森翻了個白眼,努力和吸力抗拒轉身和已經完全驚呆了的康斯坦丁喊話:“嘿,老兄,給我老爹帶個話,就說……呃,算了什麼都別說,格魯特的寶貝小花盆記得撿回去!就這樣,謝啦!”

 

當康斯坦丁回過神來的時候,除了地上剩下一個歪倒的小花盆,盆口都砸裂了,還有他先前叼在嘴裡的菸還在地上一明一滅,什麼都不剩。傑森和格魯特不見蹤影,只有一小撮隨風飛散的灰燼象徵邪惡之樹已經被消滅。

 

“什麼鬼?”撿起花盆,康斯坦丁突然覺得這麼多年來自己都是跟假的超自然現象打交道,為什麼這個蝙蝠家的小鬼看起來對這種狀況駕輕就熟?莫非蝙蝠家其實連超自然社會都已經默默控制住了?

 

厲害了,真不愧是正義聯盟的大佬。

***

 

傑森已經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不管這是要去哪,等他一落地絕對要鼓足幹勁,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畢竟是邪惡之樹,雖然看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但這臨死前的反擊肯定不能小覷。

 

怎麼樣都沒有料到,落地時沒有妖魔也沒有鬼怪,只有突然之間灌入鼻子裡,機油混著血的味道。

 

格魯特整棵樹都暈在旁邊,看起來一時半刻醒不過來,傑森只能自己評估狀況,必要的時候還得扛著樹跑路。

 

機油的味道很容易解釋,傑森落地的地方就是一間車庫,旁邊的廂型車引擎蓋還開著,一旁的地上散落著各種工具。

 

至於血的味道,很明顯是來自趴在散落的雜物旁邊,倒在血泊中的人。

 

“什麼鬼?”傑森的腦子裡有無數個問號閃過——這是個陷阱嗎?這裡是哪裡?這個人是誰?他為什麼會受傷?他還活著嗎?

 

太多不確定的事,傑森決定採取折衷的做法,即是維持著大種姓之刃在手的狀態,前去探探那個倒地之人的狀況,如果是陷阱,至少還有武器可以抵擋一陣子。

 

“嘿,先生?”傑森用沒有武器的那隻手輕輕碰了下倒在血泊裡的人,站在遠處還沒發現,靠近了才看到對方一頭罕見的白髮,那一大灘血來自被切斷的右手,手肘以下什麼都沒了,切口乍看非常整齊,能夠連同肌肉、骨頭一起砍斷,凶器肯定不是普通的利器。

 

這要真是陷阱,傑森也認了。他可沒辦法看著一個大活人在眼前失血致死。

 

正打算找點工具先把血給止住,就聽見兩個女聲夾雜著咚咚咚下樓梯的腳步聲出現在車庫往上通往內室的小門口。

 

“尼祿!”

“我就離開了兩分鐘!你把自己搞成了什麼樣子!”

 

出現的兩位女性中,一位穿著樸素的家居服,紅棕色的頭髮梳理整齊扎著馬尾,看起來充滿鄰家女孩氣息,另一位則是一頭狂亂的黑色捲髮,儘管用髮帶將瀏海往後扎,仍然有一撮特別頑強不願被束縛的頭髮掉在眼前,無袖夾克和手臂上的紋身讓她看起來就像個狂野的女漢子。

 

也不知道這兩個氣質南轅北轍的人是怎麼同框的。

 

但這不是傑森現在最關心的問題,他比較煩惱的,是以他一個很明顯出現在別人家車庫的陌生人,手上拿著把刀,腳邊是疑似屋主或者屋主親朋的傷者,被砍了手臂,血流滿地。

 

“混球你誰!你對尼祿做了什麼!”首先發難的是黑髮女漢子,她立馬從腰帶上綁著的工具袋裡頭拿出了一把螺絲刀指著傑森,“給我從尼祿旁邊死開!姬莉葉,快叫救護車!”

 

“這就去!”鄰家女孩——姬莉葉——一臉驚魂未定的反身衝回屋子裡,車庫中只剩下傑森和螺絲刀女漢子的對峙。

 

幹了大半輩子的義警,傑森當然知道這種情況下要怎麼做:“女士,我知道眼前的情況看起來很糟,但這真的和我沒有關係。”一邊說著,傑森緩緩將雙手高舉過頭,希望這示弱手勢在這裡也可以通用。

 

“我沒有惡意,只是想要幫忙。”這句話說完,傑森甚至解除了對大種姓之刃的招喚,雙手空空展示自己的無害,“如果我給妳和妳的朋友添了麻煩,我可以立刻走。”

 

“我去!你那把刀上哪去了?你是惡魔嗎?”螺絲刀女漢子的問題完全偏離了傑森的預想,“紅棗魔!”。

 

——什麼惡魔?這又是在唱哪齣?紅棗魔又是什麼東西!

 

不等傑森回答,對方又接著自說自話:“肯定是的,如果不是惡魔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擺平尼祿,等等……可要是惡魔的話現在應該已經衝上來殺人了才對……算了!管他呢!”

 

像是暗自決定了什麼,螺絲刀女漢子從手邊的工作檯上抓起了一把看起來用途不明的大小顆粒,“嘿呀!”大喊一聲就往傑森的方向撒。

 

她的準頭其實並不好,傑森非常輕易的就閃過了那一把奇怪的東西,在車庫陰暗的光線下會反射出亮晶晶的光,有那麼幾分像是雪花。

 

一把之後又是一把,直到她把工作檯上小小一堆存量都灑完了,也沒有一粒沾到傑森身上。

 

但是直覺告訴傑森,這個東西絕對不是只有亮晶晶這麼簡單,像是要回應他的想法,車庫裡的溫度開始以體感可知的速度降低,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傑森的呼吸就成了白霧,低頭看去地上那一片亮晶晶的東西正迅速結成一團冰晶,而這冰晶也頗為邪門,像是會判斷方向似的直衝著傑森而去,就算他爬到車頂上,依舊窮追不捨。

 

無可奈何,傑森再怎麼不想在別人的屋子裡動粗也只能拔槍試著打散它,可那團東西不管被轟爆了幾次,都會重新聚攏繼續追著傑森的腳後跟跑。

 

更可怕的是,在傑森滿車庫竄想要擺脫那團鬼東西的時候,那個女漢子不知道從哪裡又扒拉出一大包類似的東西,一臉壯士斷腕的決絕把手上那一整包“庫存”都閉著眼滿地亂撒。

 

於是傑森不負眾望的被凍著了雙腳,以奔跑的姿勢被定在原地。雖然看起來像是冰晶,可是真的攀到腿上卻沒覺得冷,至少和傑森熟知的那幾個非常“凍人”惡棍們比起來,這個冰晶實在是非常溫和了。

 

但這並沒有扭轉他此時此刻的困境。

 

女漢子高興的揮舞著拳頭,喊著一些諸如“我就知道這東西會派上用場!”、“得多搞點原材料回來”、“效率再改良下更好”……等等聽不明白的話。同時,她不知道從哪挖來了一根扳手,帶著勝利後無人可擋的氣勢朝傑森衝過來,舉起扳手就要打人。

 

“妳聽人解釋好不好!”傑森的腳雖然動不了,但是手還是可以自由活動的,輕易就接住了朝他揮過來的扳手,“我真的不是兇手!也不是什麼惡魔!”

 

“嘴在你身上,你愛怎麼說都行,在我眼裡你就是可疑的不得了。”女漢子臉上的表情是粗體加上底線的“騙子”,“總之不能讓你跑了,要真是你幹的怎麼辦?要真的不是你,等弄清楚了我再好好道歉的行不?”

 

完全不給任何商量餘地,女漢子一個屈膝就是斷子絕孫的狠招,並且趁著傑森眼前一黑的空擋,用扳手狠狠地砸他的頭罩。

 

就算是帶著全罩安全帽摔車都會暈過去的,更何況有個人使出了吃奶的力用鈍器狠狠敲你的腦袋,在腦子嗡嗡發昏之前,傑森只有一個念頭——至少這次不會被打破頭了。

 

喔,對了,還有希望格魯特不會被她抓去劈了當柴燒。

 

***

 

杰森深知穷到没钱付水电费是什么样的情况,他也曾经是付不起水电费,三餐得靠慈善厨房接济的穷光蛋之一。

 

但是他还真没见过有人宁可被断水断电,也要坚持把钱留下来订披萨。


这特么是一种什么样的坚持?

 

“先生,你有没有任何一点点的概念,关于你的厕所现在是什么状态?”杰森双手拍在屋主的书桌上,语气无限的朝向哥谭的黑夜传说蝙蝠侠靠近,差别在于蝙蝠侠拷问的是犯罪计划,杰森拷问的是不知道上一次冲水是多久之前的马桶。

 

真哀伤。

 

被质问的屋主双脚翘在书桌上,椅子只用两只后脚撑着往后仰,双手枕在脑袋后头,脸上则是盖着一本过期的色情杂志,即使被这样喝问了,他也只是从小黄书下发出两声敷衍的哼哼。

 

“你知道吗,很穷跟很邋遢是两回事,我知道有时候囿于经济问题没办法过得光鲜亮丽,但是基本的卫生至少要保持一下啊!这要求很过份吗!”杰森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出来简直像是更年期的老妈,但是厕所的场景实在是触目惊心,杰森觉得还是必须要点出来——话说尼禄和姬莉叶知道他们的朋友穷成这样吗?

 

“哎,你以为我不想吗?”屋主终于舍得拿下脸上的废料读物,清醒的不得了的表情证实了从刚才到现在他都在刻意无视杰森对于卫生的担忧,“没委托,没钱。没钱,没水电。以上,讨论完毕。”

 

说完又把小黄书“啪”的一下盖回脸上,开始装睡。

 

要说杰森为什么会落到在这里为马桶苦恼,得回溯到被当成剁手犯的那一天——最终是一桶圣水洗清了他非人类的嫌疑,他真的、真的就不是恶魔,更不是什么红枣魔。并且杰森完全不想要深究那个叫做妮可的疯狂女人得知自己是人类之后,那个惋惜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格鲁特终究还是被给抓了出来,同样洗了一身圣水澡,这家伙完全没有经历过前面的血腥场面,还跟杰森抱怨这水很不好喝。幸运的树人。)

 

虽然厘清了种族问题,但是最终没有被当成凶手是因为邻家女孩姬莉叶的介入,事实上她也不是什么邻家女孩,这里是她和受伤的尼禄一起经营这间恶魔猎人事务所——没错,恶魔猎人,恶魔的存在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是真实存在的——经营事务所的收入大部分都拿去资助孤儿院,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杰森打从心底佩服这个姑娘,世上善良的人绝对不少,但同时具备善良和坚强的人可不是随便就能碰上的,姬莉叶显然属于后者。一边是受了重伤的男友,另一边是来路不明的嫌疑犯,换作其他人可能已经六神无主,但是这个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纤细小姑娘却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甚至还说服了妮可听听杰森的解释再决定要怎么做。

 

当杰森讲完了自己的奇妙冒险,完全不期待有人相信自己的时候,姬莉叶握住了他的双手,焦糖色的双眼中全是真诚:“别担心,一定会有办法让你和你的树人朋友回家的。”

 

杰森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是他相信绝对和坐在他对面的妮可一样僵硬。

 

“谢……谢谢。”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我很抱歉,关于妳朋友受伤这件事。我希望自己可以帮上忙,但是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还有格鲁特。我没有看到任何疑似是凶手的人物。”

 

“没关系的,医生说了尼禄没有生命危险,这是最重要的。”姬莉叶微笑着,笑容里虽然隐藏着对家人的担忧,但女孩仍旧试图安慰杰森这个“被迫来到异乡不知所措的旅人”,“我知道尼禄有个朋友,他是很厉害的恶魔猎人,或许他会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状况,我应该有把他的电话写在什么地方,我去找找。”

 

说着,姬莉叶留下了杰森和妮可大眼瞪小眼,完全没有危机意识的格鲁特正把头塞到厨房流理台的水龙头下一边喝水一边抱怨这个地方的水质极差。

 

“她就这样相信我了?”杰森完全不敢相信,心里某个角落甚至怀疑下一刻姬莉叶就会带着大队人马冲进来,指着他控诉:“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

 

反倒是妮可,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仿佛这不是姬莉叶第一次做出令她感到震撼的举动。

 

“这就是姬莉叶。”妮可耸了耸肩,做了个教堂圣母像经常会摆出的姿势,“我都可以猜到她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了——如果这个人真的砍伤尼禄的人,他可以直接把我们都杀了然后逃跑,因为你没有这么做,所以你出现在那里肯定有理由……之类的。完全是活生生的圣人啊!”

 

杰森对于这个世界的恶魔究竟有多强一点概念都没有,但是恶魔和邪恶之树听起来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是这样,那么和恶魔猎人合作确实是个好主意。

 

在杰森有机会深入询问之前,姬莉叶带着一张写了住址和电话的小纸片回来,满脸歉意的向杰森解释对方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打不通,并且邀请杰森和格鲁特先在这里暂住,等她把事情安顿好,再亲自带杰森去拜访尼禄的那位朋友寻求帮助。

 

“别别别!别麻烦了!”杰森连忙制止了姬莉叶打算去收拾客房的举动,“我知道妳现在肯定为了妳朋友的事情心里不好受,别为了我的事情忙活。”

 

眼看姬莉叶睁大了眼睛想要反驳,杰森完全不打算给这个好心的姑娘添更多负担,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不然这样,请妳们帮我照顾格鲁特,他很好养——多给他喝水,不要让他随便调戏花花草草——我可以自己去找这位……妳说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的?”

 

“但丁。”姬莉叶看起来还是有些犹豫,“说起来路途没有很远,可你又不认识这里……”

 

“没事的,我这么大个人还怕丢掉吗?”杰森倒是完全不担心这一点,“就是得麻烦妳给我地址还有大概的方向。”

 

——这就是为什么,杰森会来到这间事务所 “Devil May Cry” 并且和传说中 “强大可靠几乎无所不能” 的恶魔猎人但丁共处一个屋檐下,并且在解开了电话打不通的原因之后迅速丧失了一切帅气的想像。

 

这个生活模式完全就是个没有追求的邋遢大叔啊!指望这个连水电费都付不出来,还硬要挤钱出来订披萨的……传奇恶魔猎人。

 

真的没问题吗?

 

正当杰森开始考虑是不是要另寻高明的时候,事务所的大门被推开,一名身着西装,带着黑色宽圆帽的非裔中年男子熟门熟路的走了进来,看到杰森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我不知道你有朋友来访,但丁。”

 

“朋友称不上。”但丁一把抓下脸上的杂志丢到桌上,“啰唆倒是跟帕蒂有的拼。”

 

“你要不要上楼看着你的厕所然后摸着良心把这句话再说一次?”杰森木无表情的指着天花板。

 

黑人男子看了看但丁,又看了看杰森,最后再抬头看看天花板上完全没有作用的电灯和吊扇,那心领神会的表情告诉杰森这绝对不是但丁第一次被断水断电。

 

原来干恶魔猎人这一行是如此艰难的吗?不是都说高风险、高报酬,但是眼前这情况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所以说,有何贵干呀,莫里森。”但丁终于把脚从办公桌上放下来,但仍旧是一派懒洋洋的模样。

 

被称为莫里森的中年男子先是和但丁就“帕蒂”的生日东拉西扯了一阵子,随后才说到令杰森和但丁的眼睛同时亮起来的主题:“我给你弄到了一个案子——预先付款的那种。”

 

“先付钱啊!这种我喜欢!”但丁的态度瞬间积极了起来,“某人的唠叨已经困扰我好久了!”

 

“应该让你感到困扰的不是你的厕所才对吗!我才来一天!”哪怕对方是传奇恶魔猎人,杰森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把眼前这家伙的头按到他自己的马桶里去。

 

“哈,水费、电费、瓦斯费也好,通通从你的薪水里扣。”莫里森说完这句话,像是和电力公司串通好似的,事务所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抢救了 Devil May Cry 事务所水电费的大案子,是由一个古怪的青年委托,他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低着头在阅读手上的书本,直到但丁询问他的姓名时,也没有抬起头来,而是用诗歌朗诵一般的语气回答道:“我没有名字,我不过才两天大。”

 

随后,像是做足了戏剧效果,他阖上手里的书本,扯了扯嘴角:“开玩笑的,你可以叫我‘V’。”

 

杰森沉默地缩进事务所杂物堆的阴影中观察这位委托人,这个 V 给他的感觉有些不协调,绝不是因为他一开口就报了一个听起来像是假名的称呼,也不是因为他吟诗似的说话方式,更不是他一身非主流图腾还要裸穿皮衣脚踩凉鞋奇特品味,而因为而是这个委托人从进门开始的所有肢体动作……该怎么说呢,挺僵硬的。

 

不是四肢关节不灵活的那种僵硬,也不是天气太冷冻的浑身发麻的僵硬,是一般人看了到手杖,就会把这种不协调归咎于他不良于行的那种程度。

 

但是就像企鹅人的雨伞不是用来遮阳挡雨,V 的手杖也绝对不是什么无害的助行工具。

 

V 和但丁关于委托案件的讨论还在继续,但丁笑着说每个来他这委托的人都会声称他们面对的恶魔有多么可怕,凭什么到了 V 这里就不一样——说到这里杰森算是明白为什么但丁号称是传奇猎魔人,有模有样地开了间事务所却还可以穷成这样,这完全违反常理。

 

但丁这哥们是个有追求的恶魔猎人,太弱的委托他不接。

 

“所以说这个恶魔,他有名字吗?”此时的但丁已经从他的办公桌前晃到了窗边的沙发上,从杰森所在的角度只能看到 V 的背影。

 

从但丁的表情来猜,V 告诉他的那个名字肯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因为自从听到那个名字之后,但丁就没有再多问任何问题,而 V 的脸上则是一直挂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转过身准备离开但丁的事务所,并且从口袋里掏出那本书开始低声念诵,:“它日夜不停地生长,直至结出一颗苹果,鲜亮明媚。”

 

当 V 行至门口,将手杖夹在腋下准备推门时,另一声音让他停下了动作:“瞬间的欢乐消失如烟云过眼,我们却认为死是最大的痛苦。”

 

他扭头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在他的记忆中但丁身边从未存在过这号人物,并且打从 V 踏进Devil May Cry 的时候就一直沉默的仿佛要消失似的。

 

“呵。” V 对着陌生的年轻人点了点头,收起了书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Devil May Cry。

 

***

 

但丁依旧闷声坐在沙发上出神,直到杰森敲了敲办公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咋啦?现在水电都来了,拜托别再跟我抱怨厕所了行不?”

 

“说得好像除了厕所以外你这里没有其他任何卫生问题似的。”杰森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歪着头一边提问一边观察对方的反应,“但丁、维吉尔与神曲,现在又来的一个威廉·布莱克爱好者,这是个巧合还是说这代表你要下地狱了?”

 

“别傻了,不就是个神神叨叨的委托人。”但丁挥挥手表示不在意,但他明显不是这么想的,V 最后提到的名字对但丁的影响不是普通的大,“算你走运,小子,通常情况下我是不接公益案件的,但是看在这次工作顺路的份上,就带你去红墓市走一趟好了,你不是也要查那啥啥邪恶之树吗。欸欸——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你自己的小命自己顾好,我可没法保证到时候要真打起来还能顾得上。”

 

杰森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不要反唇相讥,抬起脚步就要往楼上走时,却被但丁突然叫住:“你之前说尼禄的右手被砍掉了?”

 

“是啊。怎么,你认为这件事跟那个恶魔……维吉尔有关系?”杰森挑了挑眉毛,想起自己被妮可当成恶魔的情况。

 

但丁在沙发上调整了姿势,将头靠在扶手上眼看又要开始打盹:“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点点头,杰森回到二楼的空房间,开始思考这一连串的事件。

 

不知道怎么着,他就是有种感觉——但丁和这个维吉尔,还有倒了血霉的尼禄,这三个人之间关系并不单纯。

 

话说但丁有两位工作伙伴,分别是翠西和蕾蒂。

 

和翠西金发飘飘、纤细高挑的外表不同,她使用的武器是一把巨大的剑,和任何中规中矩的骑士大剑截然不同,翠西背上背着的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一把看起来更加狰狞吓人的主厨刀——刀下的材料当然就是不长眼的恶魔们。

 

和翠西乍看之下颇为高冷的气质比起来,一头黑色俏丽短发的蕾蒂就显的活泼多了。但谁要敢小瞧她作为恶魔猎人的本事……先问问她肩上扛着的火箭筒同不同意再说,前提是被火箭筒问候过后还活着的话。

 

杰森对于女性担任恶魔猎人这个工作完全没有意见,作为神奇女侠的铁杆粉丝,家里还有一个拔起刀可以直接干掉地球上八成男人的剽悍老妈,杰森从来不会小看女性的战斗力。因此当但丁非常敷衍的介绍杰森和他的伙伴们认识(杰森,这是翠西、蕾蒂。翠西、蕾蒂,这是杰森。)的时候,杰森对两人的性别议题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嗯哼,我喜欢这一个。”翠西勾了勾嘴角,没有继续和杰森深入攀谈的兴趣,但也没有表现出排斥之意。

 

蕾蒂则是好奇的绕着杰森转了一圈,向但丁提问的同时,目光也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这就是莫里森说的委托人?”

 

“什么?不不不,我们的委托人是个……唔……该怎么说呢……”但丁搓着下巴像是要从满肚子的披萨中挖出一个适合的词来形容V,“啊!我知道了,文艺青年!现在很流行的那种调调!”

 

“啊?”蕾蒂皱着眉头,仿佛正在脑袋中描绘文艺青年该有的形象,“那种带着粗框眼镜,穿窄管裤,外面下个雨都可以拍照发网志还要配上莫名其妙的句子,什么‘寂寞的雨我的心’,就连看个电影都一定要挑没有一句台词听得懂的外语片的那种文艺青年?”

 

“呃……我认为但丁想要表达的意思是这个委托人很喜欢念诗。”杰森觉得身为一个文学爱好者,他应该要帮忙抢救一下文艺青年这个族群的形象,“他似乎特别喜欢威廉·布莱克,还随身带着本诗集。”

 

“念诗,嗯?”蕾蒂一拍额头,望着天花板吐出一口气,“随便吧,听起来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话说你呢?既然不是委托人,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杰森正想要解释自己是被姬莉叶介绍过来的,却被但丁干脆的打断,不留半点空间让杰森多做哪怕一句补充。

 

“他是搭便车的,不重要。”但丁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开始问起这件委托的事,“莫里森和妳们说过了委托的内容?”

 

“大概提了点,什么强大的恶魔即将甦醒之类的。”翠西耸了耸肩,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这个即将被讨伐的恶魔,“真实性不可考,但是和之前我们处理过的委托比起来,不觉得这会是什么大问题。”

 

但丁听着翠西的话一边点头,脸上同时露出了奸商的笑容:“没错、没错,莫里森就是太大惊小怪了,这个活我可以自己搞定了,就不用劳动两位女士……”

 

“怎么?然后让你一个人独吞委托金?”蕾蒂拍了拍她的火箭筒,朝但丁比出了钱币的手势,“我可是听说了,这是个现金预付的肥差!我正好缺钱买弹药呢,还有你可别忘了自己还欠我多少钱,想接私活自肥是不可能的!”

 

“嗷!别这样嘛,蕾蒂,咱俩谁跟谁呀!”但丁和两位女士你一言我一语的闲扯起来,没一会当三人各自约定好一起出发前往委托目的地的时候,关于杰森的问题早就已经被彻底忽略了。

 

注视着 Devil May Cry 的大门,那里刚刚送走了翠西和蕾蒂,从她们临走时的表情看来,这件委托在她们心里几乎已经等同一次欢乐的郊游。或许但丁他们三个人在恶魔猎人的行档中中是无庸置疑的一把手,但是全程见证了 V 和但丁的对话后,杰森并不觉得这件任务会如同女士们想像中那么顺利。

 

“为什么不跟她们说‘维吉尔’的事情?”从三人的对话中,杰森不难发现中介商莫里森并不知道这件委托和“维吉尔”有关,可见 V 是特意把这个消息保留给但丁一个人知道,而这个消息看起来应该是整个委托的关键所在。

 

但丁没有料到杰森居然会注意到这一点,就连翠西和蕾蒂都没有发现自己有所隐瞒,他们三个人还是老搭档了,可杰森这个完全的陌生人不光是注意到这一点,还堪称贴心的没有在另外两人面前点破。

 

“你说你在另一个世界是干什么来着的?”但丁总算是对杰森来了兴趣。

 

“那得看你从什么角度来问,我挺……多才多艺的。”杰森对但丁送去一个假笑,“但我想你可以说我所有才艺的发源是从侦探开始的。”

 

“呦,侦探。”但丁的视线落在杰森腰上绑着的双枪上,吹了个口哨,“看来你们那里的侦探不只是干帮太太抓小三之类的工作,还挺刺激的嗯?”

 

“你无法想像的刺激。”杰森笑的一双眼睛都快要眯的看不见了,“所以别岔开话题,维吉尔是个什么东西?欸——别说不关我的事,你的任务不关我的事,但是作为‘搭便车’的乘客,我宁愿不要搭上一台随时会翻的车。”

 

“啧,我就知道从尼禄那小子的地头上跑来的都不是省心的东西。”但丁拉长了脸,一副不甘愿的表情,但还是回答了杰森的质问:“维吉尔不是个东西。”


杰森开始怀疑自己的问题是否明智:“你是说,字面上的不是个东西,还是‘你不是个东西’的那种‘不是个东西’……就是,骂人的那种?”

 

“让我想想。”说完这句令杰森想把白眼翻到后脑勺的话,但丁竟然还真的低下头去认真思索了一分多钟,“我觉得两者皆有喔!”

 

“所以说,这个不是东西的维吉尔究竟是何方神圣?”杰森大致可以推测出这是一段私人恩怨,但是从但丁的反应看起来,他和这个维吉尔之间似乎也没有深仇大恨,真要说起来大约是觉得对方很恼人的成份多一些。

 

但丁沉默的和杰森对视,眼神中像是在无言发问:“真的要这么做吗?”,随后叹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摸向自己垂在额头前面的浏海,将它们向后拨直到露出额头:“维吉尔,我的老哥——双胞胎老哥,全世界最不是个东西的家伙。”

 

杰森颤抖着对但丁伸出手,缓缓地比出了一个拇指朝上的手势:“我懂,哥哥这种生物真的很不是个东西!”

 

“是吧!”但丁放下双手让浏海重新披散下来,开心的拍着大腿。

“是啊!”杰森举起了另一只手,用双手拇指疯狂为这个概念点赞。

 

这种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知音的感觉,让两个人忍不住同时开始抱怨自家的哥哥有多么不是个东西——

 

“成天叨念说是为你好,不要这样不要那样,要多回家吃饭要多跟老爸沟通要这样要那样,换成他自己几个月不回家都有正当理由的!今天泰坦明天联盟,双标狗骗谁呀!”

 

“成天就知道 Power! I meed more power! 为了这破事不知道弄出多少事,老爸下的封印也给他拆了!就连我这胸膛都不知道被他捅穿了多少次!兄弟爱骗谁啊!”

 

凭着一股意气讲完之后,彼此都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等等,你哥真的用刀捅你?”杰森看着活蹦乱跳的但丁,无法想像有人被一刀贯穿胸膛后还可以这样活蹦乱跳,“还捅穿了?”

 

“当然捅穿了呀!”但丁说话的语气好像在说昨天下了雨那么自然,“不过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也是有捅回去的。话说你哥要你回家吃饭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是不是往你的饭里头下毒了?”

 

“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杰森扪心自问,想要打死自家兄弟们的时候常有,但是真的动手把人搞成重伤好像一次都没有。

 

“我还能做什么?兄弟姐妹打架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哎,你这一提我就想起来了,我第一次见到我侄子尼禄的时候,也被他直接一剑穿胸,直接钉在我老爸的雕像上。”

 

“尼禄是你侄子?”杰森连忙给自己拉一把椅子坐下,他真怕这段话谈完自己会血压高晕过去,“我跟你说他被砍断了手的时候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等等,你说他一见面就把你捅穿了,你该不会是在记恨所以才不管他的吧?”

 

“放心,断手而已死不了的。”但丁撇了撇嘴,看起来完全不担心侄子的性命,“况且,如果 V 说的是真的,那么弄断了尼禄的手的人……八成就是维吉尔,我正好帮小鬼把这笔帐一起算。好咧,今天有收入进帐,我要去买个三倍芝士的披萨来庆祝一下,帮你也带一份?”

 

杰森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嗯,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家族传统,作为旁观第三人应该要给予包容和尊重……虽然但丁这一家子没事就拿刀互捅,甚至刀都不拿了直接拿手确实有点出血量大了一些,一般家庭玩不起这么重口味的。

 

相较之下,他们蝙蝠家没事就互相塞追踪器这种传统是多么文明,多么含蓄!

 

拿起手机打开备忘录,杰森仔细地敲进了一条待办事项提醒:“记得找机会搞点超自然追踪器回去,全家每人都塞几个。”

 

来都来了,不给大家带点纪念品回去怎么好意思。

 

看,多温馨的家族传统。

 

***

 

一句话简述结论:翻车了。

 

从 V 上门委托任务的那天开始,直到约定好一起前往红墓市的日期,约莫十天左右的时间,足够让杰森从断断续续的对话中了解这个世界,关于恶魔以及恶魔猎人——特别是有关传说恶魔猎人,斯巴达之子但丁的事。

 

在这里,人间和魔界并不是一开始就泾渭分明,各自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

 

据说在世界诞生的时候,人类和恶魔分别象征着光明和黑暗的力量,两个国度追本溯源该是一体。于是某一天,魔界的帝王如此宣称:“既然两个世界本质为一体,那就让它们再度统一,有何不可?”

 

于是黑暗开始吞噬光明,脆弱的人类无法抵抗恶魔的力量,直到那个人——不,那个恶魔出现。

 

魔剑士斯巴达,明明是恶魔,却站在人类这一边抵抗他的同胞。他击败了魔帝,并且将人界和魔界彻底分开,封印了两个世界的通道。

 

这是两千年前的故事。

 

没有人知道斯巴达的下落,两千年的时间对于人类来说,太久太久,足以让很多事情成为传说,其中就有如此一说——斯巴达爱上了人类的女子,并和她留下了后代。

 

孩子的名字,分别叫做但丁以及维吉尔。

 

就英雄起源来说,但丁的故事算得上是非常酷炫的了,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他们家会有这种挥洒热血的传捅……统。

 

话又说回来,既然是兄弟闹矛盾,那么这个委托应该是可以被解决的吧。

 

杰森回想着蝙蝠洞里时不时上演的亲情伦理大戏,觉得充满了信心。

 

***

 

差不多就是 V 来到 Devil May Cry  的那一天,红墓市凭空长出了一棵古怪的东西,第一眼看去会觉得这是一棵树,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棵“树”没有任何枝叶,并且以一种螺旋状的生长方式直冲天际,还没有进入市区就可以从外围远远地瞧见像个浮空平台的树冠。

 

杰森突然有些庆幸老家那棵妖树已经被他当柴劈了,这鬼东西居然可以暴长成副模样,完全超乎了他原本的想像。

 

“所以,我们的邪恶大魔头呢?”但丁仰头盯着邪恶之树的树冠,因为阳光的关系不得不眯起眼睛,“这里看起来平静的不像是有恶魔入侵的样子啊。”

 

“暂时是的。” V 还是和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拄着手杖,讲起话来带着朗诵诗句般的抑扬顿挫,不知道他这段期间都干什么去了,那副病歪歪的模样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善,“这是我们的机会,趁着这个恶魔还没有完全醒过来……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问题。”

 

蕾蒂和翠西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对 V 的不信任,也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的外表还是因为他神神密密的行事风格。作为一个搭便车的,杰森对 V 倒是没有太大的意见,好奇有之,但是他的首要任务还是尽可能地接近“邪恶之树”,寻找返回原本世界的契机。

 

但丁完全无视了两位搭档和 V 之间的暗潮汹涌,以及周边或是正在对邪恶之树跪拜,或是举着镜头纪录奇观的民众,自顾自地走向粗壮的树干:“给钱的是老大,你说了算。”

 

蕾蒂和翠西干脆的跟上但丁的脚步,三人以“品”字队形迎向这次委托的目标。

 

落在队伍后头的 V 看着但丁的背影,看在杰森的眼中,两次会面 V 在但丁面前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不像是普通的委托人面对受托人,只不过这些细节总会被 V 诗人般的行止掩饰过去,再加上三名恶魔猎人的心思在任务目标身上,对他们而言 V 就是个略为古怪,萍水相逢的委托人罢了。

 

“你不和他们一起去吗?”举起手杖,杖尖指向但丁等人快要看不见的背影,V 转过身来对杰森歪了歪头,像是在评估对方。

 

杰森摇摇头,反过来问道:“你呢?”话才说完,像是突然领悟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喔,对,你是委托人,你没必要跟着一起去的。”

 

V 半眯起眼睛,收回手杖开始往邪恶之树前进:“我当然要去,毕竟,‘委托人’得去确认工作有没有被确实完成,不是吗?”

 

“一般情况下或许是。”杰森自发的跟上,步伐调整的让自己正好落后在 V 身后一步,这个委托人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杰森可不打算让自己的背后有任何可趁之机,“但这不是跟恶魔有关的事件,难道不该交给专业的恶魔猎人?还是说,你很了解这个邪恶之树,比但丁他们还了解?”

 

“听起来,你似乎不把自己归类为恶魔猎人?”这一回,V 看过来的眼神中多了点意外的神色,得到杰森肯定的回答后,诗人慢悠悠地说道:“‘肉眼仅得见心灵准备理解之事’,书上是这么说的。”

 

那听起来像是一种嘲讽,意思是杰森理解不了恶魔这党事,所以眼中也只能看到狭隘的观点。

 

“那就解释给我听听。”杰森将手按在后颈上,捏了捏有些紧绷的肌肉,“‘真正的智慧是明白自己的无知。’书上还有这么说过。”

 

“哇喔!V !看看你找到了什么,另一个书虫!”随着呼啦呼啦振翅的声响,一只会说话的飞禽盘旋降落在 V 平伸出去的手臂上,“顺便给你提个醒,前面的状况可不太好看,你跟书虫都做好准备吧!”

 

像是单纯来报信,那只巨大的飞禽又拍着翅膀飞向空中。

 

“那是格里芬,我让他先去前面探探情况。”收回手臂,V 的表情瞬间有些凝重,但是很快又回到那种云淡风清的神情,“所以,你想要知道关于‘邪恶之树’的事情。”

 

“是啊,我对它其实没什么概念,除了让它长成就意味着大灾难以外,什么都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能力?比如说,连结不同的世界?”

 

“它是源自魔界的植物,话虽如此,但是远在魔界此一概念存在之前,它就已经扎根了。当它得到足够的养份,就会结果——结果的过程非常的漫长,千年间大概只会有一次机会。”

 

“意思是说,这个果子蕴藏着千年累积的……能量(energy)?”

 

“我会认为‘力量(power)’是个更准确的词。” V 在说到这个词的时候,有那么一眨眼的时间,看起来像是被魇着了,“就连魔界的前一任帝王,也是因为吃下了果实,才一统魔界成为魔帝。”

 

“所以这并不是要阻止某个强大的恶魔复甦,而是要阻止某人取得果实,而你委托但丁是因为他是最有可能阻止自己兄弟的人——别那样看我,虽然是搭便车的,我好歹也在但丁的屋檐下寄居了好几天,拼凑点情报不过分吧。”

 

“我只能如此希望。”V 低下头,加快了脚步,但丁等三人的背影重新进入了视线,“至于你所问的,穿越不同世界的力量。就我所知,树不过是为了孕育果实而存在的壳,而果实从未被描述过具有这样的力量,但这些纪录都是两千多年前留下来的,也许……你可以有些新发现,只要你有办法全身而退。”

 

“多谢你的提醒。”杰森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也有一两张好牌藏在袖子里还没打出来呢。”

 

接下来的路程比起想像中的平淡了许多,一行五人走进了树干中,如同 V 所说的,“树”只不过是一个壳,里头充满了血腥和腐臭——如果把这棵树被封印了两千年考虑进来,积压了这么久的残渣,会有这种倒胃口的气味也不是不能理解。

 

“你知道吗,一踏进来我就有点相信这个大魔王是但丁他哥了。”杰森揉了揉已经快要对臭味无感的鼻子,试图活络下 V 周身越来越压抑的气氛,“这和但丁的事务所脏乱的程度比较起来,我都不知道该判谁赢,不愧是兄弟,对生活品质都是一样的不挑惕啊。”

 

“我想这里头应该有什么误会。” 吞吞吐吐的,V 憋出了这么一句听不明白立场的话。

 

杰森想了想迪克在布鲁海文的公寓,食物柜打开可以直接去超市摆一个麦片专柜,绝对不可以被检查的床底下,以及打开之后三秒内必须要跳开以免被里头冲出来的东西压死的壁橱。

 

相信这里头没有任何误会。

 

“哥哥这种生物都是一样脏乱的。”杰森说着,脑中浮现了阿福沈痛地希望迪克多向杰森学习如何整理个人空间的画面,补充说明道,“然后他们还会因此恼羞成怒,觉得干净清洁的弟弟抢走了大人的喜爱,没品说的就是他们了。V 你还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好糟啊。”

 

“是啊,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对你来说可能太刺激了,你要是打算先离开我们也是没意见的。”也不知道把杰森和 V 的对话听了多少,走在前头的但丁突然转过身来如此建议。

 

而 V 居然非常顺手地接过了但丁递过来的梯子,顶着除了但丁以外所有人震惊的表情离开了,在他离开之前甚至还问了杰森要不要一起。

 

杰森当然没有跟着 V 离开,他还盘算着要在把这棵树上上下下调查一番的心思——直到他目睹了一场神仙打架。

 

蕾蒂和翠西是首先倒下的,剩下但丁还在和王座上那个看起来跟巨人一样的“魔王”交战。

 

“但丁,你是不是对‘双胞胎’这个词有点误解?”杰森一枪轰开那些时不时就会朝他缠过来的触手,他的脚边是已经昏迷了的蕾蒂,直接对着眼前的空气大喊,反正但丁肯定听得到,“还是你要告诉我,你也可以变身成触手魔王?”

 

“我老哥他抛瓦中毒,脑子不怎么好使,谁知道他搞了什么妖蛾子。”但丁冲上前挥剑将触手斩成无数段,向前冲刺的同时化身成了红色的恶魔和始终没有离开王座的,看起来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的兄弟恶斗,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丁不过是勉力撑着而已。

 

蝙蝠家的字典里头没有临阵脱逃这四个字,只有战略性撤退,杰森也看得出来再磨蹭下去他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当下就打算拖着蕾蒂离开。

 

“快走,小子。”但丁完全没有回头,却不知怎么着看穿了他的意图,“别想着救人,否则就连你自己都走不了!”

 

此时此刻杰森无比希望他学会了那个啥奇怪博士画个圈圈就可以开任意门的招式,至少他可以第一时间把两位女士送到安全的地方,镜像次元的魔法用在这里只会把但丁和他的魔王哥哥锁在一起,而杰森毫不怀疑要是真的把敌人和队友一起丢进小黑屋,出来的那个绝对不会是队友。

 

哪怕断了手的尼禄作为 V 搬来的救兵横空出现,也没有办法把情势扭转过来,敌人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从头到尾都稳坐王位,靠着几根触手还有大约是魔力形成的光炮就把他们摔打的如同三只咸鱼。

 

事实证明振金不是无坚不摧的,头罩上两个尖尖的猫耳突起不知道在哪一次冲突中被敲断了,但是杰森半点得偿所愿的愉悦都没有。

 

一个不知道让多少恶魔爆哭的传奇恶魔猎人但丁,外加一个气到理智断线,要不是被 V 抓着就要带着一脸血冲上去手撕亲爹的恶魔猎人尼禄。

 

浪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宇宙,又拯救了多少破碎家庭的头罩大师看着眼前这个惨烈的翻车现场,瞬间明白了亲爱的莱丝莉医生每次出诊到他们蝙蝠家的时候,脸上那生无可恋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这种不配合大师进行疗程的患者,应该通通都抓出去喂卡拉森!

 

***

 

翻车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综观整个正义联盟,敢站出来喊一声老子/老娘从出道第一天开始没有翻过车的,怕是没有。

 

所以说翻车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翻了一次车,还想要以一模一样的手法原封不动杀回去。这种情况何止是翻车前行为,根本是故意自杀。

 

重整旗鼓是必须的,尤其是现阶段战力们一个残、一个病还有一个东西南北都搞不清的时候。眼下的情况虽说不太乐观,但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而从邪恶之树里头逃出生天的三个人,除了一开始尼禄的情绪比较激动以外,都还算头脑清醒,没有轻易浪费掉但丁为他们争取来的一条命。

 

话虽如此,但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也不多了——

 

随着王座上恶魔的甦醒,邪恶之树也开始遵循它的本能,收集养分只为了结出那一颗拥有超凡力量的果实。

 

所谓的养分,就是人类的血。

 

从它拔地而起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任何异动,人类的好奇心让邪恶之树周边无时无刻不聚集着好奇的围观者,或者是将其认定为宗教神迹的狂信徒,当它的树根开始蠕动着刺穿距离自己最近的人类,抽干他全身的血液时,已经来不及逃跑了。

 

红墓市终于成了一座名符其实的血红坟墓。

 

将这份工作介绍给但丁的莫里森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血腥残酷的一幕,被树根刺穿的人们并没有立刻死去,他们疯狂的挥舞着四肢,或徒劳地试着挣脱,或仅仅是因为伤处的剧痛无处转移。

 

“我们不能让这个见鬼的树把整个城市都吸干!”尼禄握住自己的武器就要冲上去抢救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市民们,“我们得做点什么!”

 

“别想了,我们无能为力。” V 的手杖挡在尼禄身前,阻止了英勇的骑士冲向邪恶之树拯救弱小的崇高之举,“我们得走了。”

 

不走也不行,因为邪恶之树显然不满足于只戳戳主体附近的人类,就连远处也开始有树根从地下突然窜出开始寻找猎物。

 

杰森此时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家里有个排斥枪枝的老头,就乖乖地把枪放下。要不是此时此刻手里有个威力够强大的远程武器,他们才可以一边开路一边撤退——要是他真学着家里那只模范蓝色傻鸟拿两根小短棍,现在搞不好已经被串在邪恶之树上复习人生的跑马灯了。

 

从邪恶之树出现开始不过短短十来天,也不知道是它已经饱足了今日的食量,还是它的根系尚未延展到太远的地方,当杰森连同 V、尼禄以及莫里森四个人觉得大致进入安全范围的时候,邪恶之树的本体看起来大约只有手掌那么大。

 

莫里森看起来心如死灰,尼禄则是恨不得把眼前能看到的东西全部砸了。和眼前两位比起来,V 和杰森的冷静则显得过于异常。

 

“这棵树还没有完全长成,是吧?”杰森皱着眉头,一次又一次的回忆在树的内部以及他们逃出来后,邪恶之树的行动,“你说过要在这个恶魔甦醒过来之前除掉他,而在我们进入树体之前,这棵树都没有任何动静,我可以合理的推测树的行动和恶魔的甦醒有关?”

 

杰森询问的对象是 V,但是尼禄抢在所有人之前抱着被扭断的右手,狠狠地丢下战帖:“那我们就搞死那个狗娘养的!”

 

“但是怎么做呢?”莫里森满脸的绝望,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树枝,“就连但丁都……天啊,城市里的人怎么办?那棵树会把他们都吸干的!”

 

“我们都自顾不暇了,帮不了他们。” V 的回答听起来冰冷又没有温度,但是没有人反驳他,因为方才逃命的过程中就连他们几个都是九死一生,“而尤里曾绝对不会对软弱人类的性命有任何怜惜,没人救得了他们,城里的人得靠自己想办法逃出生天。”

 

杰森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明白“尤里曾”指的就是那个树里的恶魔,想想 V 前和但丁所说的另一个名字,以及那个名字的主人和眼前这个白发断臂青年的关系,杰森大约可以理解为什么 V 会隐瞒恶魔的真名。

 

好吧,儿子满脑子想的都是砍死老子,即使他不知道自己要砍的对象是谁,也真是够乱的,不需要再添加任何要素来把水搅的更混。

 

这都什么家庭呀——杰森取下了他的头罩,深深的吸了口新鲜空气试着平复下心情。话又说回来,V 对但丁家的事情知道的真清楚,该不会传说中拯救了人类的魔剑士斯巴达在人类世界待久了,忍不住犯了全天下雄性动物都会犯的错?

 

“你有什么建议吗?”

 

大概是杰森的视线太难以忽略,V 甩了甩手杖,将球硬抛到他这边用以转移杰森的注意。

 

“对啊,你谁?”尼禄看似终于注意到现场还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我没听说但丁有了新的合作对象。”

 

“我是杰森,严格来说不是任何人的合作对象,我只是有点事情要办,顺路和但丁一起。”杰森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头罩上猫耳的断口,一边只断了一个耳朵尖还剩下一点凸起,另一只耳朵几乎是完全被削断——这还不如不断呢,猫耳侠和残猫侠比起来前者还好听点。

 

“所以……但丁被困在那棵树里,和这什么尤里曾一起,这表示你要离开了?”尼禄问道。

 

摇摇头,杰森举起拇指向肩膀后头指了指,示意他们身后的邪恶之树:“不。因为我要办的事情和它有关。尼禄对吧,久仰大名,还有……关于你的手臂,我很遗憾。”

 

“不用遗憾,冤有头债有主,我会好好的跟他把帐连本带利算清楚的。”尼禄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狞笑。

 

杰森只能带着满肚子的尴尬祝福他讨债顺利。

 

“说回建议,我觉得我们都得缓一缓,让头脑冷静一下,为反击做点准备。”杰森拍了拍自己的右上臂,大概是因为他的表情没有任何调笑的意味,尼禄除了略为不爽的眯起眼睛以外,并没有对杰森的暗示任何过激的举动,“要把敌人假设的再怎么强大都可以,真正的问题是,留给我们的准备时间有多少,这是你的委托,V,你认为呢?”

 

“我会说……一个月,不能再多了。”从口袋里翻出了诗集,V 甚至帮自己找了个可以倚靠着墙壁的好位置。

 

莫里森看他们的眼神好像在看一群有自杀倾向的疯子:“一个月!那能做什么!我是可以找到一些帮手,但是一个月的时间……我都说不准对方愿不愿意来,见鬼的,要说服他们搞不好都得花上半个月!”

 

“不用麻烦,如果在场的人都没有办法对付尤里曾,那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可以击败他了。” V 头也不抬地把诗集翻了一页,“回家去,尼禄。安顿好你的亲朋好友,还有尽快习惯你现在的……状态。”

 

尼禄张口像是要争辩些诸如:“我没事!”或是“我可以留下来帮忙!”之类的话,却被 V 未卜先知似的挡了回去:“以你现在的状态,连普通的下等恶魔都对付不了。你得调整好自己,才有机会走到尤里曾的面前。”

 

***

 

杰森一直等到莫里森和尼禄走出听力范围,才学着 V 的姿势靠在墙上,破损的头罩在手掌间左右游移:“你似乎对但丁的家族很了解。尤里曾(Urizen);你的理由 (Your reason),挺厉害的双关语,或者你想说你只是威廉·布莱克的脑残粉?”


“彼此彼此。以搭便车的乘客来说,你知道的也不少。” V 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如果邪恶之树没有在天空中若隐若现,这俨然是一派和谐的晚间闲聊,“最后活命的机会,和满足好奇心,我建议你做个理性的选择,邪恶之树是徒具本能的空壳,但是尤里曾不一样,他不具有同情、仁慈的情感,从他醒来的那一刻,这座城市里所有的活物都只是他圈禁奴役的,为了供邪恶之树结果的养料。”

 

“圈禁?奴役?”杰森不置可否的冷笑了一声,随手将头罩夹在腋下,仰头闭上眼睛,“囚于笼中的知更鸟使整个天国陷入狂怒,挤满鸠鸽的鸽舍颤栗了地狱每个角落。”

 

V 沉默不语,目光依然牢牢锁在诗集上,却迟迟没有翻页的动作。

 

“不管是神明或是恶魔,都是一样的。”杰森随意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块,声音轻得几乎要消失在夜晚的风中,“从来就只有人类——假天国或地狱之名——奴役人类,那才是连恶魔都会感到震惊的恶行。”

 

“你说的没错。从灭绝的危机中拯救了人类的是恶魔,而无数次让人界陷入这种危机的,总是人类自己。” V 阖起了诗集,有些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只有人会犯下可怕的、不可饶恕的错误,却醒悟得太晚。”

 

“倒也没有太晚,你不是挺努力的在收自家人的烂摊子吗?”杰森状似不经意的脱口而出,并对 V 突然浑身紧绷的模样视而不见,“有句话叫做自家人知自家事,快点在事件演变成全球危机之前搞定吧!今天累死我了,我去找地方窝一个晚上,你要一起来嘛?不来的话就自己想办法啰。”

 

理性和感性交战了一番,终究还是不要单独行动的理性胜出,让 V 跟上了杰森的脚步,同时唤出了豹型的使魔“暗影”跟在身边以防万一。他不知道这个人究竟知道斯巴达家多少,但丁又和他说了些什么,但是眼前的情况还是把所有变数都控制在眼前比较保险。

 

“不过说起来,但丁也挺不容易的,摊上一个特别会来事的大哥。”走在前头的杰森感叹道,“你说他哥有什么毛病,家暴他弟弟就算了,弟弟这种生物有时候真的挺欠揍,但是家暴儿子这就太渣了,还把人家手都拧下来,这是多大仇?”

 

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原本就看起来病歪歪的 V 直挺挺倒在地上,使魔也随之消失。

 

犹豫了三秒,杰森默默地把人扛到肩上,把头罩套到手杖上挂着,晃晃悠悠地找一个安全的过夜地点——就说今天是很劳心劳力的一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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